为了尽快完成以往的片子,凯芹增加了自己的工作量。直到十点多搭出租车才从剧组回来。在经过和平区时,她微略看到霓虹灯下有一对模糊的身影。她越想越有一种不可置疑的念头。
“停车—”凯芹急忙招呼司机,然后又说,“你把车开到那两名年轻人附近。”
司机没的说话,把出租车在他们不远处停了下来。
“你别管我!我不配跟你在一起,放开我!快放开我!”朦胧之中,他恍惚地说。
“你在说什么啊?”尹莲吻去他脸上忧郁的泪水,不解地问。
尹莲激烈地吻着他,透过他的眼神,她才发现,他除了拥有潇洒的外表外,还有一种特殊的气质。他身上充满了诗意,那种最令人陶醉的诗意。还有,就是他眼睛,总是蓄含着忧郁。
萧雨在大街头上颠簸地走着。她也很欣慰地让他去吻她。他醉了,便成了她手中的猎物,任由她的摆布。凯芹盯着正在抱着萧雨亲吻的尹莲,心中有一种灼热的疼痛。
“小姐,我们不坐车。”尹莲看了看正在怒视着她的凯芹,把她当成了司机。
凯芹感到疑惑,萧雨躺在她的怀里,竟然没有丝毫反应。
“不坐车,你们要去哪里?想找个地方上床吗?去啊!这里到处都是旅店,我给你租一间房子,你们去好了!”凯芹愤怒地望着她,泪水洒了一地。
尹莲见她一幅悲伤的样子,不再言语。也许,她知道,站在她面前的女孩是她无法替代的。
“让她走开!快让她走开!我好怕……”听到凯芹的声音,他又开始吐起来。身上不停地颤抖着。
“对不起!我原本是想送他回家的,没想到会这样。”尹莲看着她,又望着萧雨,恳切地说。“你怎么了?吐那么多?”
“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?”凯芹绝望地说,“还有你,你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,就大胆地去吻他,你到底是不是妓女?”
凯芹看着自己喜欢的男孩在别人的怀里躺着,心痛不止。
“不—”萧雨郑重地说,“她很温柔,贴切……”
“好!她温柔、贴切、是我太粗暴!太无情了!她好……你跟她在一起啊!”泪水充满了她的眼睛,无声地向下流。
“小姐,请你把话放尊重一点!爱他你就给他幸福。你没看到他快要崩溃了吗?我只不过想让他开心一点。”尹莲吱唔着。
“开心?开心就非得用拥抱,接吻这种方式吗?”凯芹不顾她的感受,不停地反问。
尹莲没有说下去,看着迷惑的萧雨,索然离去。
“你走开!看到你我头好痛。”萧雨不紧不慢地说。
一句不经意的话刺痛了凯芹的心。她原本以为自己对他已足够宽心,想不到竟会得出这样的结果。这比说我不爱你,我恨你之类的话更伤透她的心。
萧雨又呕吐了一阵,带着酒味进入了梦乡。她在车上挽着他,欲哭无泪。
第二日清晨醒来,萧雨发觉自己还躺在床上,他知道自己昨晚去了红梦舞厅,但又说不明具体的情况。现在他已经是个无业游民,也变得自由了,想去哪就去哪。影剧院、书店、公园、咖啡厅……只要不到公司,他哪都敢去。无论做什么事,都没有人过问他,指责他。
他路过一片垃圾堆,闻到了一股臭味,迅速地跑了起来。一种沉沦与绝望占据了他的灵魂。路过丽泽桥,向东拐,他遇到了和平小学,大概是下课了吧!他们都在玩耍,很天真快乐。而且充满了浓郁的活跃气息。他又想起了校园的生活,丰富而多彩,不像踏入社会那样充满了俗气,讽刺与怨恨。
他走到一家杂志社,把生病期间写的一篇有关市场机制的论文交给了编辑,这是他日思夜想,查阅了很多材料才写出来的。接受他稿件的编辑是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,身材高胖,戴着一幅眼镜,让人初次见面就有一种舒服感。他看过论文,给予了萧雨极大的肯定。
从杂志社出来,他也算了却了一桩心愿。他仔细想了想,不管论文能否发表,他与文字还是有些天分的。现在,他既然无所事事,何不用剩余的时间继续写他的小说呢?把他的经历与感受写出来,让读者去评判。
有了固定的目标,就要立即行动起来,这是他突发的念头。回到公司,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任明,并委托他在王府井租了一间房子。他的要求很简单,房间不必太大,只要一张桌子,一把椅子就行,当然还要有灯,他要加班完成这部小说。
他租的房子在三家店的一条胡同里。里面有许多巷子,且拐弯抹角,特具有古都北京的韵味。这里过往的人群很少,他们大多是出来用餐,乘凉的,出现的大多是老年人,因为这里没有年轻人所需的热闹与繁华,到处都充满着一种古典气氛。萧雨所住的地方是一座小楼,房东是一对年老的夫妇。男的是一名刚从文坛退出的作家。萧雨在楼上的一间小房子住着,他门前就是一片倘着的平台,年老的夫妇经常跟邻居在平台上唠家常。这里很幽静、淡雅、神秘,完全是一个适合写作的地方。
他吃的饭很简单,咸菜加馒头,胡同里有专门卖咸菜的地方,有时他怕房东发现自己整天啃着馒头生活,他就干脆将馒头放到书包里,回到房间关上门,慢慢地品味,吃着,吃着他眼里就流出了泪水。这样的生活他早就习惯了,他深信自己是个以苦为乐的男孩。
萧雨失踪的事,给了凯芹一个沉重的打击。当她跑到公司,打听萧雨的消息时,一切都晚了。她软绵绵地坐在沙发上,手握着萧雨留给她的信,反复地看着上面漆黑的字迹。
芹儿:
当你手握着这封信时,我已经离开了公司。这一去没有音讯,真是让你担忧。我也会在另一方,我也会独守着窗儿,看着寂静的蓝天,想着你的多情,你的美丽,你深深的爱。我怎能不爱你,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。
在晚上不眠的夜里,有时我会想你想得眼睛灼痛,那是因为我太爱你了,只有爱才会产生痛苦。更痛苦的是爱你,又不能将爱赐于你。有时候,爱也会随着一个人的消失而消失。
在生活中,我曾以在事业上取得成就来得欢欣,但是,当我被一种力量逼近溃败的边缘时,我曾想,自己的那点能力,是多么的肤浅与无知。我的一颗心被冷化了,有许多东西都在讽刺着我。孤独、寂寞、浅薄……这些都是让人沉痛的事。
我知道许多有关宠物的事,有些人对自己喂养的小狗很宠爱,经常给它洗澡,喂奶,万一丢了,也会哭上几日,登个《寻狗启事》。但这并不是个爱狗的年代,而更应该去爱这个社会,这个社会的人群。必竟,在这个社会上人才是主角。
人之初,性本善。对于那些丑恶的东西,我会感到恐惧、反感、厌恶。
直到你还在为上次的事情生气,总的来说,这是我的错,我不该到那种场所去发泄自己的痛苦。请你相信我,我是真心爱你的。即便是在另一方,你仍然是我的唯一,我不会轻易离开你的,正如我在生活中不会轻易被打败。
前面的路还很长,你要珍重,说不定有一日,我们又会碰面。我不是故意回避你的,忙过这一段,我们再见好吗?
凯芹读着的时候,眼睛彻底湿润了。她深信,萧雨这次出走与她有关,或者说与她母亲有关。她想着,想着,心里开始内疚起来。她该怎么办,一个是她的爱人,另一个是她的生母,她只能夹在中间,承受着两个人的痛苦。她躺在床上站了起来,两眼盯着天花板,在默默地深思着。
经过一阵思索,她决定去找萧雨。她一个人跑到了楼下,搭了一辆出租车向红梦舞厅去了。她想凭自己的印象在舞厅里,找到跟萧雨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子,也许她会知道萧雨在哪里。她在舞厅里巡视了一遍,就是不见她印象中的那名女孩。再问了老板,依然没有音讯,她带着一种失落感,从舞厅走了出来。
空荡荡的大街上人群喧哗,嘻嘻嚷嚷。她背着挎包漫无边际的走着,没有方向、目标,她沮丧,痛苦,如果萧雨能出现在她的面前那该多好啊!她所有的不快都会烟消云散。
她思索着,有一种预感涌上了心头。萧雨怎会不辞而别呢?她在想,萧雨在公司也创下了不少业绩,他怎会辞职呢?这里一定有她所想不到的地方,她一定要到银雨公司去问个清楚,看看萧雨到底怎么会离开公司,而且一去不返。
太阳热辣辣地照着她的衣服,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将要崩裂,在小卖部里买了瓶果汁,搭了辆出租车,上了银雨公司。她在车内沮丧地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,欢乐的人群,原来世界是那么的丰富多彩,她怎么就感觉不到,这些日子她每天都有在不停地奔跑,每天的心情都是沉重的,郁闷的,无聊的,她的心似乎一戳就会断绝。
出租车在公司门口停了下来。她直接说是来找罗总的,由于李秘书在医院与她有过一面之缘,她很快进入了林总的办公室。
“罗总,你好,我叫林凯芹。”凯芹礼貌地说。
“喔!我知道,我们曾在医院见过面。你请坐,林小姐。”罗旭的话里总是充满了热情,像这种不摆架子的总裁级人物,必竟太稀少了。
“我来是想问一下萧雨辞职的事,他不是在公司干的挺好的吗?怎么会辞职呢?我知道他是对事业专一的男孩。”凯芹认真地解释着。
罗旭无奈地叹息说:“是啊!他是个出色的人才,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个企业家。”
“既然这样,他为何要辞职呢?”凯芹看出了他的困惑。
“哼—”罗旭淡淡一笑,“说是辞职,其实是我们事先解雇了他。”
“什么?既然他那么出色,你们还……”凯芹更是不解。
罗旭黯然伤神,脸上浮现出一种愁绪。凯芹坐在沙发上,迫不及待地等着他的回答。
“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!我又怎舍得他走呢?他是个聪明,刚强、勇敢的男孩,我本想好好培养他的,哪知文典超市的总经理夫人打来电话,非得让我解雇他,为了生意上的往来,我才不得不这么做啊!”罗旭握着双手放在桌面上,面无表情。
他怎么也没想到坐在他面前的就是文典超市总经理的女儿,而且他不该告诉她这些,在他印象中,凯芹只是萧雨的女友,他应当将事实告诉她。
凯芹深思了一会儿,急切地问,“你说的那个总经理是不是林正浩?”
“是啊!你怎么知道?”罗旭问道。
“我当然知道。”凯芹站起来了,微笑说,“我要走了,谢谢你告诉我真相。”